全球的保護主義趨勢近來成瞭人們十分關註的問題。在美國，這個趨勢表現在人們對在貨物和資產方面的國際貿易採取限制措施的建議愈來愈表示歡迎。美國雖並未成為世界“自由貿易”的頭號“違規者”，但也並沒有扮演我們本對之報以厚望的自由貿易的領導者角色。
相較於克林頓政府對促成《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努力，佈什政府在貿易上表現得毫無章法(國會中的民主黨勢力對於自由貿易的反對的聲音則更讓人不解)。忽而，美國政府推出一些自由貿易協定，例如關於中美洲的。忽而，又會有一些反對自由貿易的舉措，比如關於鋼鐵的進口關稅、農產品補貼、加拿大木材的關稅和配額以及對來自中國的進口產品尤其是紡織品的限制。尤其令人不安的是對來自國外收購的橫加阻止。廣為人知的案例有拒絕中海油對優尼科(Unocal)的收購和英國的P O公司將美國港口的運營權出售給阿聯酋的迪拜世界港口公司。而在當前美國的國際投資逆差如此之大的情況下，我們應該允許外國人在美國購置並擁有一些什麼。我們不能一味不切實際地樂觀地想象：外國人會永遠地無止境地積攢大量的回報不高的美國國債債券。
令人奇怪的是“購買和擁有美國產品”(buyandownAmerican)的呼籲成瞭一個時髦的政治噱頭，即使美國消費者因購買質優價廉的中國產品得到瞭不少實惠。美國到底如何被廉價的進口產品傷害？如果這些產品是免費的又如何？當然，與中國的公司有競爭的美國的制造商會毫不令人奇怪地支持限制中國產品的進口。問題是，為保護這些少數人的利益，政府施加影響力，卻傷害瞭絕大多數美國人的利益。滑稽的是，這些堂而皇之的保護主義的借口得到政府支持的同時，美國的就業市場卻表現景氣，失業率降到瞭4.7%。
針對中國的保護主義主要表現在對人民幣價值低估的抱怨。既然人民幣升值會使出口換來更多的國外產品，從而提高中國人的實際收入，站在中國的立場，這種抱怨無疑是多餘的。正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而不是迫於來自美國的莫名其妙的壓力——中國在去年夏天放鬆瞭匯率，人民幣適當地升值瞭3%，對美元從8.28升到瞭8.01。
如同在其他很多領域一樣，中國在匯率上的態度是採取漸進的政策。盡管中國現在承諾匯率將隨市場的力量有所浮動，最終完全開放資本市場，實現貨幣自由兌換，但希望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漸進改革的主張是正確的，因為急劇的升值會給中國的金融市場帶來不利的後果，尤其是對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再者，漸進的主張在很多方面已証明對中國頗為有效，包括自由市場化的擴展、法制的加強以及公民自由和民主的提升。很明顯，這種過程在市場化方面的進展要比選舉方面要快。目前直選隻是局限在中國的一些地方進行。然而，在公民自由方面的改善已頗為顯著，而中國在此方面沒有得到應有的褒揚。
我設計瞭一個人民幣長期升值的計算模型，主要探討真實匯率。真實匯率由普通匯率(目前為8元人民幣兌1美元)除以美國與中國的物價比值獲得。現在的真實匯率大概為4。這就是說，由於中國的服務和其他非貿易產品的低成本，我們可以用美元在中國買到四倍於在美國購買的東西。如果中國的經濟保持快速增長的速度，30到40年後，中國的真實人均GDP將趕上美國。到時，中國的非貿易產品的成本將與現在的富裕國傢相當。換句話說，真實匯率將會接近1.0。
那麼長期的真實匯率提升將面臨兩種選擇。第一，如果中國對美國的物價水平不變，那麼普通匯率將提高至四倍。第二，如果普通匯率是固定的(就像從上世紀90年代到去年夏天一樣)，中國對美國的物價水平將上升至四倍。這種選擇則意味著中國的通貨膨脹率將保持30到40年每年比美國高出4%。我的感覺，中國偏好保守的貨幣政策，不會容忍過高的通貨膨脹。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們的平均通貨膨脹率走低並與美國的相當。此種情況下，唯一的可能就是30到40年後普通匯率將從現在的8元人民幣兌1美金上升至大約2元人民幣兌1美金。雖然這個變動頗大的長期升值預測我自認合理，但我不能肯定準確的時間表。尤其是我不能準確地計算2006年和2007年額外的升值幅度(我也不認為其他的經濟學傢能夠做到)。
展望未來，中國和美國將可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經濟體。相較於大部分西歐國傢，兩國的經濟成就將根基於對市場經濟的執著。在某些方面，中國甚至表現得比美國更市場化。拿我去年5月份的中國之行來說，我的同事對我拜訪一個共產主義國傢感到驚奇。我回答說，中國現在是地球上最市場化的國傢瞭。這個看法在去年8月份得到進一步証實。那時我在成都的西南財經大學裡看到瞭一尊偉大的古典經濟學傢——亞當·史密斯——的高大的塑像。據我所知，沒有美國的大學有這麼一個塑像——在哈佛，它很有可能引發集體的抗議。
美國應該支持中國向市場經濟過渡，也應該為美國在其中起的作用感到自豪。美國應該停止抱怨中國的漸進主義，不管是匯率方面還是民主自由方面。美國應該避免氣勢洶洶的保護主義政策，而應該充分享受來自中國的廉價產品——美國不可能永遠佔這樣的便宜的。
(作者系哈佛大學經濟系教授，本文為本報獨傢約稿。陳中/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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